1995年中秋刚过,张子静收到了一封从大洋彼岸传来的讣告。
那是姐姐张爱玲的死讯,她死在洛杉矶的出租公寓,几天后才被人发现。
张子静听到消息后,只是把家门悄悄打开了一条缝,不是为了通风,也不是为了等人,而是怕自己哪天在屋里倒下,也像她那样没人发现。
这一扇门,开了两年。
直到1997年秋,邻居敲开门,张子静已经静静躺在屋里,走了。
1921年,张子静出生,比张爱玲小一岁,是她唯一的亲弟弟,张家是那个年代少见的文化之家,父亲张志沂是清末进士,母亲黄素琼有留学背景。
展开剩余82%张爱玲写过他们小时候一起玩麦芽糖,让佣人用筷子卷出“棕色像金蛇一扭一扭”的糖丝,像是童年能咀嚼出的快乐。
她曾说弟弟“像苏打饼干一样脆弱”,她想把他护在怀里,他也的确漂亮,小脸干净,睫毛长得像刷子,有一次大人夸谁家太太漂亮,他插嘴问:“有我好看吗?”惹得满堂笑声。
但这种亲密,在父母离异、继母入门后,慢慢变了味。
1930年代,父亲续娶孙用蕃,张爱玲视她为“敌人”,而张子静却在她羽翼下长大。
张爱玲叛逆,常与继母冲突,还被父亲关禁闭,差点饿死,而弟弟,不仅没有出手相助,反而在信里“通风报信”,写下“家姊事想有所闻,家门之玷”这种字眼。
她伤心又愤怒,也从那时起,开始把弟弟划到了“对面”。
他们成了两个阵营的人:她跟着母亲、姑姑去了港大和文坛;他留在父亲和后母身边,平庸长大,最终在银行做事,教书糊口,过着“稳妥又无声”的人生。
1981年,张子静在《文汇月刊》上看到一篇《张爱玲传奇》,兴奋不已,终于鼓起勇气去打听姐姐的地址。
他在第二年写了封信,告诉她后母已盲、父亲已逝,自己退休在即,也希望能再见一面。
张爱玲收到了那封信,却在等公交时把它落在了车上。她在写给友人的信里轻描淡写地说:“掉了也好,不用看了。”
七年后,她终于回信,言辞礼貌却冷淡:“传说我发财,也有人说我赤贫,其实我勉强够过。没能力帮你的忙,是真觉得惭愧。”
这一句“惭愧”,成了她与弟弟之间四十年联系的句点。
1995年张爱玲去世,她留下遗嘱,所有遗产,包括银行存款和作品版权,全部由挚友宋淇夫妇继承。
她没提弟弟一个字。
据统计,那笔资产折合近270万港币,放在当年,足够在香港买两套大户型。
有人说她薄情,但张爱玲有她自己的逻辑,弟弟早已“不是同路人”,他让她想起父亲、继母和那个让她受尽冷眼的家。
她宁可资助姑姑,也不肯接济他分毫。
张子静住在上海西区一幢旧楼的14平米小屋里,屋子里只有老家具、破棉被、没电视没电话,一个人过了几十年。
得知姐姐去世那天,他沉默一整晚,第二天起,他把门留开了一条缝。
不是为通风,而是担心哪天倒下后没人知道。
两年后,邻居果然敲开了门。
屋里人已经走了,但至少不是腐烂发臭才被发现。
他逃过了姐姐的“孤死”,用自己最后的力气,保住了作为一个人的体面。
张子静晚年写了一本书,《我的姐姐张爱玲》,文笔平淡,却诚意十足。
他写:“我了解她的个性,对她只有想念,没有抱怨。”
“即使无音讯,即使未再见,我依然知道,姐姐在地球的另一端。”
他知道他们的关系已回不去,但他还是愿意在74岁时,坐在那间14平米的小屋里,回忆小时候她搂着自己,用麦芽糖哄自己笑的模样。
他没成名、没结婚、没离开过那间屋子,却在某种意义上,像张爱玲小说里的那些被人遗忘的小人物那样,用沉默诠释了命运的宽容与不公。
张子静不像张爱玲,也没想成为张爱玲。
他的一生,就是一个普通男人的静默一生。
没人记得他做了什么,但所有了解这段往事的人,都会记得那扇开着的门。
那不是等人回家,而是提醒世界:我还在,我没死,我想被看见。
——全文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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